直面最棘手矛盾 三年调停医疗纠纷1000余件
5点45分，这是65岁的袁世祥每天起床的时间，收拾整理后，拎着自己用了十多年的公文包，从滨江的住处搭第一趟公共汽车到达六公园站。
“西湖绕一圈，然后走去办公室。”8点左右，老袁到达位于庆春路金融大厦4楼的办公室，比规定的上班时间早了整整1小时。
这座写字楼的东座门口挂满了各类机构的牌匾，“杭州市医疗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挤在其中，并不醒目。退休后这3年，这里成了老袁和其他4位老同志的“重心”，在这里，他们进入医患纠纷的最中心，调解平息了大大小小千余件医患纠纷。
五位老干部深入矛盾“漩涡”
办公楼百米开外，就是杭州医院最集中的区域，选址也似乎颇有其意。
老袁起身去拉百叶窗，几次尝试，叶片歪扭着不听使唤，嘟囔一声“又坏了”，尴尬地笑着坐回对面。
两间十多平方米的调解室，三间办公室，五位老同志，两位外聘人员，加上简单的办公设施，这是杭州市医疗纠纷人民调解委员会目前的全部家当。
“2010年，省政府下发文件，要求各地成立医疗纠纷调解委员会，杭州立即开始筹备，从卫生和司法召集来我们5个人，前后不到两个月就开张了。”医调会主任、原司法局副局长钱红旗回忆。
虽说当时都是已经退休或即将退休，但接受这个任务，几位都颇有重任在肩的意思。
“医疗纠纷很多都是人命关天的事，矛盾常常很尖锐。”老袁也有过犹豫，他摘下眼镜，揉了揉脸，“司法系统工作了几十年，也算是对口，想着发挥点余热，实实在在为老百姓解决点事。”
“我是中医出身，说实话退休后给人开开方子，收入也会很不错。”64岁的童蒙应从卫生局调来，他笑着说，“但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党员了，觉悟应该不一样。”
五个人中，65岁的袁世祥年纪最大，其他几位也都是花甲的年纪，原本都可以享受退休后的清闲生活，却因医患矛盾组成了这个可能是杭州市里年龄最大的“和事佬组合”。
3年成功调解千余案件
在医调会出现之前，通常来说，出现了医患纠纷有三种渠道去解决：上级行政部门、医院、法院。
“找医院，通常都要求鉴定，患者往往不愿意，认为会有偏袒，而且鉴定需要费用，时间又长。也有的鉴定好了去法院，律师费、诉讼费贵，还不一定胜诉，而且起码耗时半年，甚至更长。”钱红旗的解释代表了很多患者的想法。
为此，医调会作为第三方应运而生，程序也并不复杂。
“通常患者会先与医院沟通，1万以下通常医院自己解决，1万以上处理不来的，就来找我们，我们是不收费的。”患者提出申请后，医调会与医院沟通后，7天内通知给答复是否调解，“10万以上的案件则必须要通过医疗鉴定再来调解。”
三年来，医调会承担了杭州市65%医疗纠纷案的调解，成功调解千余件，成功率达到85%，但钱红旗坦言，医疗纠纷还是最难调停，“双方都有苦衷，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现在医生很不易，工作量超载，难免会有态度冷了，说话硬了，治疗有偏差的情况，而且很多疾病的疗效因个体差异也存在不同。”但站在患者角度看，钱红旗也认为，“很多人真是倾家荡产来医院，人财两空，更加需要理解。”
“我们站在中间立场，为双方当事人服务，一般有两个基本法则，”和事佬之一，王宏地补充道，“法律法规是基础，其次是人道主义，当然还有耐心和责任心。”
就在采访的当天上午，有个患者腰椎开刀，手术后却不能站了，患者要求赔十多万，医院只承担1万，“我们跟医院说，人家是站着进来，现在坐着出去，”一句话，医院同意增加赔款。
钱红旗拿出一张统计表，显示从今年1月到10月，医调会受理申请282件，成功调解266件，成功率达到了94.3%，“其中100个案件是涉及患者死亡的，难度非常大。”
备受关注后的重重压力
两间调解室里，三三两两挂着几幅锦旗，相比三年来他们成功调解的案件，多少有些不成比例。
多数时候，这是一件并不被理解的事情。“我们没有公权力，只能靠做公益事业的热情去做这些事，医院和患者都认为我们是站在对方立场上，工作并不好开展。”
虽然省里的文件规定调解必须要在30个工作日提交结案，但现实情况是，最长的可能长达一两年，“前段时间，湖州一个病人，她的案子拖了3个多月，我来回电话都打了不下几十个，嘴皮都磨破了。”老袁忍不住摇头。
随着医调会的作用越来越被关注，有些医院还要求他们成立处置调解中心，但是钱红旗表示反对，“去现场很难处置，超出了我们的工作范畴。”多年的处置经验告诉他，很多时候患者和医院需要一个平复过程，只有冷静下来了调解才有作用。
除此之外，随着案子越来越多，医调会也面临着更多的压力，人手的短缺，经费问题尤为突出。
“年轻人很难胜任这个活，没有多年的经历镇不住场子。”钱红旗希望能有更多阅历丰富、具备相关专业知识的人加入他们队伍，“当然身体还要好，这是费心的体力活。”
采访结束，临近中午12点，童蒙应抱着电饭锅从办公室走出来，他颇有些尴尬地笑着解释，“没食堂，我们都自备饭菜，在办公室加热一下就解决了。”
红着脸进门，握着手离开，在这个每天都充斥着争论与拉扯的办公室里，五位老党员用自己的付出抚平着一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