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言的虎跑真意
发布时间:2017-08-16 17:40:12 星期三   

一路经行处,莓苔见履痕。

白云依静渚,春草闭闲门。

过雨看松色,随山到水源。

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

——唐刘长卿《寻南溪常山道人隐居》

在淙淙流水潴积起来的小片湿地里,笔直的水杉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如果不是刚才进公园前看到的大大的“虎跑"匾额提醒,你真不敢相信这样的湿地美景竟能在山谷间一饱眼福。见过山谷溪流狭长湍急,它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要一心流出山去汇入江河湖海,显得很急切,即使在一个地方暂时汇成一个小塘,却心不在焉,留不住前行的心。可虎跑幽径旁边的流水因为虎跑泉的灵性,前行时不忘悠然停留,这是一份对源泉的回眸眷恋,也是一份对未来的从容。

也许因为有了这两份特殊的情意,虎跑泉水在这里有了其他溪水难得的出发前的驻留,于是一泓清水相聚成塘。山间一路相伴而来的流土沉淀入肥沃的塘底,流水清澈地在土上居留而后又出发,动与不动,给小塘带来不息的生意。瞧,这是浸水树皮上端新发的苔藓,这是水面和水边自由生长的水葱、蒲草、泉生眼子菜、梭鱼草,还有许多我报不出名字的水生植物,他们组成的星星点点的绿,在清水和沉土的灰白相间中述说着生命的积极和悠然。这是我进了虎跑公园,走上幽径后第一个难忘的景况。

如果你沿着幽径继续前行,几百米的幽径真是幽得让你鼻子满是林间沁来的清新空气,耳旁满是鸟儿唧啾三两声后的恬静风声。此时你不自禁地要深呼吸,把胸中无论有无的郁气呼出,吸取这一缕缕沁人心脾的清新。如果还是前几年的年轻,我很可能要大呼几声,聊发少年狂来表达我心平静后的欢欣。可惜现在不再有年轻时的豪放,只好把这份喜悦内藏,继续前行,领略虎跑的可人清幽。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路上游人不多,除了三三两两来虎跑打水的市民外,这整条幽径仿佛成了我的独占一般。踏着桶装水滴落的水洇,不必有沾湿的虞虑,在这向晚的山径。山风时起时息,这是虎跑的吐纳,让每一个进入它的世界的凡夫俗子顿刻间有了山的灵气,成为这平凡世界不平凡宁静中的一部分。此时你便是小小的虎跑,而虎跑就是外化的你。

走上台阶,步入含晖亭。站在亭里回望来路,满眼无限延展的石板路,那是绿海中划出的一痕白线,直至线条消失在谷间葱茏的翠绿里。辰在日暮,含晖亭里当然不可能看到绚丽的朝晖,此时的含晖亭未尝不可谓之含翠亭,一年四季、朝朝暮暮,此亭回望,时时含翠、刻刻见绿。当然,这只是我此刻的胡思乱想,因为一路翠得太让人忘乎所以了,于是才越起位来竟要给含晖亭改名。含晖莫怪我,只是翠移人。

虎跑的有名早已“天下无人不识君"了,这里的泉水和龙井茶号称绝配,但我的来虎跑却不是为了品茗啜茶。我的想来虎跑除了幽径的涤人心尘外,最重要的是想看看弘一法师在此留下的遗迹。弘一法师其学识、艺术造诣、佛学修行世人有目共睹,他的入世后的完全出世、激烈后的无限宁静,总能给人深思,走进他的世界可谓一回有一回的新发现,一次有一次不同的收获。

毋庸讳言,于虎跑我是有所期待而来的,想要幽径的一刻抚慰,想要弘一法师人生感悟的一次洗礼和共鸣。读大学时,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从一位练书法的朋友那里得知弘一法师弥留之际写的偈语“问余何适,廓而亡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当时一下子为“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所折服。眼前出现了一幅朗月在天、清风拂枝、鲜花满园的空灵圆满的美丽画卷,弥留之际尚能给人如此恬静美好画图的定是大爱满怀的人。当时对弘一法师的好感顿时和他作为《送别》的作者李叔同无缝对接了起来,他仍是那个对学生和我们这样普通的众人充满爱意和接纳的教育者、爱护者——李叔同!

非常庆幸,这次在李叔同纪念馆里又发现了一幅他写得更加飘逸、风格独异的书法作品。那是1935年已是弘一法师的他在福建惠安县的《将去净峰留题》诗:“我到为植种,我行花未开。岂无佳色在,留待后人来"。每句诗从左到右由低渐高,跳跃成趣不呆板,是一幅具有生命律动的书法作品,更是一阙跳荡有致的活的音乐谱曲,让人叹为观止。此外,这首诗内容也特别好,抛去其中的禅意,无疑是一首曾经当过教师的李叔同的自况诗。培育人才而不在乎人才是否成于己手,成大功而不贪功,这是大教育家的大胸怀,值得每一个从事教育事业、培养人才的教育者乃至为政一方的执政者的学习。因为,只有功不在我的大胸襟才能成就“百年树人"的教育、成就“一张蓝图画到底"功在千秋的事业。不居功而有大功,道理昭然!

虎跑的幽是有活力的幽,弘一法师的出世后的静寂何尝不是另一种对生命的积极呢?在虎跑,就这样物、人相互铺映,物有人格、人有物怀。然则,虎跑的不朽便不在泉了,我喜欢这样的虎跑!

来源:我的西湖记忆   作者:文:刘晓东 摄:快拍小友@全力少年   编辑:许佳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