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悠长悠长的梧桐树道下,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四月的三墩依旧带着初春的寒意,特别是下过濛濛细雨后,依然是春寒料峭。轻轻踩在微微湿润的石板上,积水在鞋底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嘀嗒”,一滴雨水落在脸上,不禁一哆嗦,雨水顺着脸颊缓缓下滑,刺激着浑身的毛细血管。我抬头一望,微微泛着白色的梧桐枝干上竟慢慢长出了新叶,嫩嫩的,绿绿的,小小的,好似一块块小翡翠点缀在枝干上。在初春雨水的洗刷下,在枝条上跃动着勃勃生机。顺眼望去,五里塘河的水不知不觉就涨了起来,竟涨到了快与石阶齐平了。朦朦胧胧中,澄碧的河水缓缓向前蜿蜒,恍若一条凝碧的绸缎泼泼洒洒地撒向了远处。偶尔风吹过,不小心将这绸缎给吹皱了。看着锦缎般的河水,心中似有所动。
“吱呀”。街旁的门缓缓被吹开了“昨日阿花河滩边摸着了不少螺蛳,分给我家一些。啧啧,那味道啊。真叫好啊。”一位老者的声音缓缓从门内传出来。我转头一看,一个老人头戴毛线帽,靠在竹背椅子上,双手捧着茶壶一脸感叹地说。“我家也分到了。我家老头子昨天还多吃了一碗饭了。真的是蛮好玩的。”一个站着的老奶奶笑着说。“不过是真的好吃哦。老话都说‘清明螺,赛只鹅’,这时候的螺蛳是最好吃不过了。而且是自己从河里摸来的,能不好吃吗?”旁边一位手里拿着毛线球的老奶奶插话道。“对啊,对啊。以前买的都是鱼塘里的,全是饲料之类,一股子泥土的腥气。阿花摸来的螺蛳,那个味道真的是几十年都没有吃到过了。”“可不是,以前河里乱七八糟的,鱼啊,螺蛳啊,哪里还活得下去哦。这几年,河里的水好起来了,这些东西也生出来了。”“对的啊……”
听着老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言语,心中的弦似乎被拨动了。我于三墩而言是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但也是归来者。因为我自小也长于水乡,也日日与这河水为伴,清楚这水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曾记幼时,在鸡鸣数声之后,随着“吱呀”的开门声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消散在远处。我知道那是奶奶去洗衣。而我通常一咕噜爬起来,趿着鞋,熟门熟路地跨过门槛。向那石阶跑去。越跑越小声,偷偷拿起拾起石头,狠狠向河面丢去,激起千层浪。奶奶往往回头笑骂一声,“小鬼头,大清早不睡觉,干嘛?”我往往嘻嘻一笑,扑过去。“困不着,困不着”。笼着奶奶的脖子说着。“好,放下。让我洗衣裳”。我放下手,蹲在青石阶上,看奶奶洗衣服。听那衣服与石阶发出的磨擦声,望那滟滟的小河,还有清晨争食洄游的小鱼儿。望着那群鱼儿为了争一片落叶或落花不可开交,兴起掷下一小块石头,溅起一身水。奶奶洗完衣服,领着浑身湿透的我回家。
越长越大,河水越来越浑浊,而我离家也越来越远。
听着老人们的闲谈,思绪翩飞,缓缓向前。清澈的五里塘河平静地向前流淌着,沉稳如玉。一位老人手持钓竿,若泰山般坐在石阶上。一只白鹭从远处飞来,轻点水面,弄皱一汪水面。而这似乎是回到了我幼时的模样。
一弯古朴的拱桥如虹般横跨在五里塘河河两岸。一岸是古朴的老屋,一岸是新建起的高楼,中间便是那盈盈一水。盈盈之水缓缓流淌,一水隔着两世界却不显得半点突兀,仿佛千百年前便已经设定好了的,是那么地理所当然。盈盈一水间,隔住了过往,却也联系着未来。
离家渐远,但是从一个水乡到另一个水乡,竟有“反认他乡是故乡”之感。或许故乡便是你能找回初心的地方吧。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一切皆在那潺潺流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