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全球不明病因儿童肝炎病例异常增多，目前全球已报告至少460例这种病例，其中12例死亡，一些病例接受了肝移植。英国是最早报告相关病例的国家，也是目前报告病例最多的国家。截至5月10日，英国累计不明病因儿童肝炎病例已增至176例。

多国卫生专家正在积极调查致病原因，他们认为现有证据尚不足以将“最大嫌疑”腺病毒“定罪”，并指出这一疾病异常增多可能与多种因素相关。

腺病毒难以“定罪”

知名病毒学家、英国诺丁汉大学病毒学教授威尔·欧文日前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指出，尽管在全球范围内，不明病因儿童肝炎病例数并非一个相对巨大的数字，但比卫生专家预期的要多得多，出现该疾病仍然是“一个非常不寻常的事件”。

在致病原因调查中，腺病毒被认为有“最大嫌疑”。长期致力于肝炎病毒研究的欧文指出，在大约四分之三的患儿体内发现了这种病毒。英国卫生安全局指出，与往年同期相比，腺病毒感染率高于正常水平。

尽管如此，科研人员认为现有证据尚不足以将腺病毒“定罪”为这种肝炎致病“元凶”。他们指出，肝炎并非儿童感染腺病毒后的常见病症。因此如果腺病毒感染确实与这种疾病暴发有关，则需要解释为什么这种感染在2022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欧文说：“虽然腺病毒感染在幼儿中比较常见，但今年以前，腺病毒都不被认为与任何类型肝炎相关，更不用说非常严重的肝炎。”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成人胃肠病学和肝病学家法里德·贾拉利指出，腺病毒感染在儿童身上非常常见，这种病毒甚至在少数免疫力正常的儿童身上还能存活数月到数年的时间，因此腺病毒引发肝炎的“核心诊断标准”是“在肝活检中看到病毒”。迄今为止，根据美国和英国的报告，对任何接受过肝组织分析的患儿来说，情况并非如此。因此他认为把腺病毒当成这种肝炎的致病原因没有根据，会延误患儿获得对症疗法的机会。

或与新冠超抗原有关

由于腺病毒尚不能确定为致病“元凶”，多国专家仍在继续调查可能导致发病的其他因素。其中，与新冠大流行相关的假设最受关注。

英国卫生安全局正继续调查新冠病毒对这一事件的潜在影响。世界卫生组织专家菲莉帕·伊斯特布鲁克也指出，新冠是一个“重要考虑因素”。

英国医学期刊《柳叶刀·胃肠病与肝脏病学》日前刊发的一篇通信文章就致病机理提出一种假说：这种肝炎可能与新冠病毒超抗原介导的免疫激活有关，并因合并感染腺病毒而诱发疾病。

这篇由英国帝国理工学院和美国西达赛奈医疗中心专家合作撰写的文章说，传染源仍是不明病因儿童肝炎最可能的致病原因。但迄今为止，患者体内未检出甲、乙、丙、丁、戊型肝炎病毒。接受腺病毒检测的英国患者中有72%体内检出腺病毒，利用基因技术对其中18个患者样本进行病毒分型发现，这18个样本均含41型腺病毒。此外，英国报告的病例中有18%检测出新冠病毒。文章说，正在进行的血清学检测可能会发现更多患儿曾经或正在感染新冠。

基于目前调查，作者认为，不明病因儿童肝炎可能是此前感染过新冠的儿童又感染腺病毒的结果。具体来说，新冠病毒在儿童感染者胃肠道内持续存在，可能导致病毒蛋白反复释放并经肠道上皮进入血液，引发免疫激活。这种重复免疫激活可能是由新冠病毒刺突蛋白上具有超抗原特性的一段基序介导，这段基序与常见超抗原葡萄球菌肠毒素B有类似特性，能触发广泛和非特异性T细胞激活。

瑞典等国曾报告儿童感染新冠后出现多系统炎症综合征的病例。文章介绍说，由新冠超抗原介导的免疫激活被认为是儿童多系统炎症综合征致病机理。曾有多系统炎症综合征患者出现急性肝炎症状，但此前没调查过其他病毒的合并感染。

据介绍，已有动物研究支持上述假说。此前小鼠实验发现，腺病毒感染使小鼠对葡萄球菌肠毒素B介导的中毒性休克更易感，有可能导致肝衰竭甚至死亡。

作者建议，下一步应调查这些儿童肝炎患者粪便中是否持续存在新冠病毒，以及是否出现γ干扰素增多等情况，这将为新冠超抗原介导的免疫激活使宿主对腺病毒更易感提供证据。如找到相关证据，应考虑对重症急性肝炎患儿使用免疫调节治疗。

致病可能因多种因素

此外，一些专家认为，这或许与防疫措施使儿童在新冠大流行期间暴露于病毒的机会减少进而对病毒更易感有关。

欧文说，在大流行两年后出现这种不寻常的事件不仅仅是巧合。他指出，由于大流行期间多数国家曾采取隔离措施，5岁以下幼儿很少接触到以往经常会接触到的、曾经“不值一提”的病毒，而当一些国家解封后，儿童开始暴露于各种病毒，且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免疫系统无法处理多种感染或这种腺病毒的特定感染。

此外，科研人员还在研究腺病毒基因是否发生了变化，以及患儿的肝损伤机制等。他们认为，环境因素也可能与这一疾病相关。一些调查人员正向父母询问孩子的饮食和他们在哪里购买食物等。

英国卫生专家还在调查宠物狗导致儿童肝炎病例增加的可能性。英国卫生安全局发布的最新报告说，“相对高数量（约70%）”受影响儿童曾与宠物有过接触。

但迄今为止，尚未有一种假设“有足够说服力”。欧文指出，不明病因儿童肝炎病例比往年异常增加可能是“多因素”导致的。

三个观点被更多接受

尽管“元凶”尚未确定，不过，越来越多科研人员已接受下面三个观点：

第一，这些儿童肝炎病例并非罹患已知甲至戊型肝炎。世卫组织说，所有病例样本中均未检测出这五种常见肝炎病毒。

瑞典公共卫生局国家流行病学家安德斯·林德布卢姆指出，调查目前已排除了可能导致肝脏炎症的已知感染，接下来还有其他原因需要排除，比如中毒、自身免疫性疾病或先天性疾病等。

第二，多数专家认为，这种肝炎与新冠疫苗接种无关。世卫组织指出，由于绝大部分患者未接种过新冠疫苗，所以目前可以认为肝炎不是接种新冠疫苗的副作用。

第三，采取彻底洗手等卫生措施可有助减少包括腺病毒在内的许多常见病原体的传播。美国疾控中心建议加强个人卫生措施，比如勤洗手、咳嗽和打喷嚏时捂住口鼻、避免揉眼睛和口鼻等。英国卫生安全局强调，家长或监护人应警惕黄疸等肝炎相关症状。

“在过去30年，或者比我从事病毒学研究更长的时间内，几乎每一年都有某个地方的某个人描述了一种我们以前不知道的新病毒，我们不时会看到我们以前不知道的事件、疾病、新的传染源。”欧文对记者说，“无论这个特定事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学到很多新东西。” （综合新华社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