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游径山

宋•苏轼

老人登山汗如濯，到山困卧呼不觉。

觉来五鼓日三竿，始信孤云天一握。

平生未省出艰险，两足惯曾行荦确。

含晖亭上望东溟，凌霄峰头挹南岳。

共爱丝杉翠丝乱，谁见玉芝红玉琢。

白云何事自来往，明月长圆无晦朔。

冢上鸡鸣犹忆钦，山前凤舞远征璞。

雪窗驯兔元不死，烟岭孤猿苦难捉。

从来白足傲死生，不怕黄巾把刀槊。

榻上双痕凛然在，剑头一吷何须角。

嗟我昏顽晚闻道，与世龃龉空多学。

灵水先除眼界花，清诗为洗心源浊。

骚人未要逃竞病，禅老但喜闻剥啄。

此生更得几回来，从今有暇无辞数。

——《东坡全集》

【注释】

再游径山：熙宁六年，苏东坡第二次游径山。其弟苏辙亦梦与兄同游山中，有次韵诗云：“我兄东南游，我亦梦中去。径山闻已熟，往意穿云雾。梦经山前溪，足冷忽先渡。举头云峰合，到寺霜日莫。香厨馔岩蔌，野径踏藤屦。平生共游处，骞足蹑高步。崎岖每生胝，眩晃屡回顾。何年弃微官，携手众山路。”

含晖亭：在径山寺山门外。国一法钦禅师坐时，有彩云朝晖覆聚不散，故名。

凌霄峰：径山五峰之一，为径山主峰。

“始信孤云天一握”句后作者原注：古语云孤云两角，去天一握。

玉芝：即玉芝岩，在天水坑。岩顶产灵芝，红润如玉，故名。

“明月长圆无晦朔”句后作者原注：山有白云峰、明月庵。

冢上鸡鸣：明《径山志》载，有一灵鸡常随听法，不食生，命师之西也，长鸣三日而绝。

山前凤舞：旧传谶记有云，天目山垂两乳长，龙飞凤舞到钱塘。苏子瞻作《表忠观碑》，特表其事首曰：天目之山，苕水出焉，龙飞凤舞，萃于临安。

白足：指东晋末高僧昙始，别号白足和尚，曾两次遭斩而不死。

黄巾：事指黄巢之偏帅领卒千余人见洪諲师，师宴坐不起，帅以剑挥禅床者再，师神色不动。帅异之，献宝再拜而去。至明末，禅床二剑迹犹存。

“剑头一吷何须角”句后作者原注：以上皆山中故事。

“灵水先除眼界花”句后作者原注：龙井水洗眼有效。

竞病：指诗押险韵。《南史·曹景宗传》载，曹外出用兵，凯旋回朝，梁武帝在华光殿宴饮联句，令左仆射沈约赋韵，当时只剩下“竞”、“病”两字，曹景宗操笔立成一诗：“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武帝及群臣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