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8日在杭州市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次会议上）

杭州市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

杭州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

为深入总结我市推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工作的经验做法，助推我市职业教育不断强化内涵建设、提高与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匹配度，更好支撑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改革，根据2025年工作安排，市人大常委会专题听取和审议我市高质量发展职业教育更好支撑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工作情况报告。市人大常委会主任会议领导专题调研此项工作。今年7月以来，教科文卫工委在多次与教育、人力社保、经信、科技等部门工作对接的基础上制定调研实施方案。市人大常委会分管副主任于5-10月间带领教科文卫工委赴相关区（县）、部门及杭州职业技术大学、杭州市美术职业学校、杭州市人民职业学校、浙江华策影视高级技工学校进行调研，专门主持召开座谈会，征求相关部门、市人大代表及专家学者的意见建议。结合前期调研情况并梳理汇总征求的意见建议，形成调研报告如下：

一、我市推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工作的总体情况

近年来，我市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以党的二十大精神为指引，以加快培育新质生产力、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夯实人才支撑为使命，持续探寻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路径，为更高、更强的“杭州智造”“中国智造”筑牢人才根基。

（一）职业教育体系不断优化

一是职业教育体系日趋完善。我市应用型本科、高职、中职协调发展的职业教育体系日趋健全，现有高职院校4所、中职学校40所、技工院校20所，在校生约17.3万人。二是职业本科教育实现“零的突破”。2025年9月15日，杭州职业技术大学举行揭牌仪式，标志着杭州市属的首所职业技术大学正式挂牌运营。三是高水平院校建设全力推进。以“双高建设”引领办学水平跃升，4所市属高职院校均成功入选第二期省“双高”；分别有4所、14所中职学校被评为国家级、省级改革发展示范校；6所中职学校、19个专业被评为省级高水平中职学校、高水平中职专业。近五年，市属高职院获国家级教学成果奖11项、省级奖29项。国家重点技工学校8所，省一流技师学院建设及培育单位5所，高级工及以上的学生占比63.75%。

（二）职业教育改革探索持续深化

一是高度重视，加强顶层设计，夯实职业教育发展保障。谋划《杭州市加快推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行动方案（2025—2027年）》，以“3大行动，12项工程”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出台《杭州市深化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以来，相关部门推进创新产教融合、职业院校社会服务收入分配、技术技能人才激励、加大政府投入等政策落地，推进“1+X”证书制度试点，探索五年制和本科职教试点，创建国家级产教融合城市，深化现代学徒制试点，打造“杭州工匠日”品牌。加大统筹，落实公办高等职业学校生均财政拨款标准和省定中等职业学校生均公用经费拨款标准。

二是包容开放，积极推进融合改革，释放职业教育多元活力。强化职普融通：2024年在余杭、临平、富阳、建德开展职普融通试点。2025年在主城区选取4所直属学校开设职普融通试点班8个，共招生320人；同时，推进综合高中试点工作，让更多学生有了二次选择学习方向的机会。开展产教融合：确定第一批市级市域产教联合体2个、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4个、开放型区域产教融合实践中心19个。比如电子职校与西湖大学企业共建“脑机接口产教融合基地”；建设职校与群核科技、浙江同济科技职业学校聚焦建筑空间智能设计、数字空间设计，共建中高职一体化实验班。引导企业参与职业教育的教学环节，全过程参与人才培养，建设数字经济核心产业领域现代产业学院。如杭州科技职业技术学院与阿里巴巴合作共建全国首家“橙点数字经济产业学院”，萧山技师学院与东软教育共建“数字产业学院”。推进科教融汇：推进校企协同创新，把科研资源转化为育人资源，支撑技能人才培养。同时，全面整合人力、资金、技术等创新要素，构建科技创新及成果转化生态。推荐职业院校专家担任企业“科技副总”、企业家担任“产业教授”，推动人才跨体制流动共享。

三是稳步推进，强化长学制探索，推动人才培养模式多样化。持续扩大中高本贯通规模。2025年中本一体化人才培养招生计划475人，较2024年增加43人，学校数量和招生计划数均位列全省第一。区域中高职一体化招生规模达到999人，较2024年增加439人。五年制职业教育招生规模占中职招生总数的50.1%，较2024年上升近6个百分点。

（三）职业教育能级逐步提升

主动对接我市产业发展需求，2025年在中职学校中新增人工智能、虚拟现实、无人机操控等20个紧扣我市产业发展的专业，专业布点总数达346个。通过实体化运行机制打通“教育链-科技链-人才链”，构建“专业共建、课题共研、资源共享、成果共转”协同体系，推动技术标准进课程、企业真题进课堂、师生成果进产线。如杭州职业技术大学与浙江省特种设备科学研究院牵头组建特种设备科教融合学院，建立多层次产学研一体化培养新模式。

二、面临的困难和挑战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指出，“十五五”时期是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夯实基础、全面发力的关键时期。目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加速演进、产业变革深入发展、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不断加快，我市正高水平打造共同富裕杭州样本。这一时期，既是教育强国建设的关键期，也是职业教育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的重要机遇期。对此，迫切需要思考我市现代化建设中究竟需要怎样的职业教育、教育高质量发展中究竟如何彰显职业教育优势特征、社会对职业教育究竟有哪些期待？借此，重新认识职业教育的重要性，推动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更加成熟完善，更加契合我市经济社会、现代产业发展。

（一）从锚定一体化发展的目标指向看，职业教育对标经济社会发展需求仍不够紧密

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是教科人一体化改革的根本依归，亦是发展职业教育须时刻锚定的目标。

一是专业设置对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反应迟滞。随着杭州迈入超大城市序列，人口规模巨大的中国式现代化需要城市治理、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供给等各方面有高质量的应对与提升，特别需要高素质、高技能人才就业创业带动的产业转型升级。中智咨询的研究指出，高技能人才的求人倍率（岗位空缺与求职人数的比率）常年保持在2以上，自动化智能化相关岗位甚至在10以上。当前，我市“求而未供、供非所求”的结构性失衡现象仍较突出，人才培养供给侧和产业需求侧在类型结构、学生质量、技术水平上契合不够。一方面体现在行业及相关主管部门指导、协调能力较弱。比如，经信部门的重点产业集群需求摸底、预测不够及时且尚未精细，对院校专业设置指导性不强；另一方面体现在专业动态调整机制亟需大力推进。中职学校专业大类布局前三位的财经商贸、旅游、文化艺术等传统专业培养规模过剩，高职院校理工农类专业占比不够高。作为对比，复旦大学为顺应市场与社会需求，近两年组织三轮全校大讨论，大刀阔斧推进综合改革，2025年起将文科招生比例降至20%。

二是职业教育办学层次的梯度分布与城市能级难以匹配。我市市属职业本科1所、高职3所、中职60所（含技工院校20所），相比全省职业本科6所、高职46所、中职357所而言，“中-高-本”层次梯形分布的腰部——高职学校明显不足。作为头部的职业本科——杭州职业技术大学也升格不久，刚刚破题。县域职业教育发展相对薄弱，难以支撑县域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助力共同富裕奋斗目标实现的产业人才严重缺乏。

三是“能工巧匠”的培养机制不够有效。产教“合而未融”、校企“作而未合”问题仍然存在。尽管我市已确定一批市级市域产教联合体、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区域产教融合实践中心，但产教仍难融合，甚有从传统认为的“校热企冷”向“校冷企冷”趋势发展的迹象。一方面，企业参与校企合作动力不强，企业营利性与教育公益性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另一方面，中职学生升学导向日益明显，2024年市属中职生85.6%升学，导致中职学生、企业参与实习、实践活动流于形式。

（二）从夯实一体化发展的根基看，职业教育尚未能有效发挥基础先导作用

职业教育立交桥未能有效畅通，将极大影响其发挥推动教科人一体化发展的基础先导作用。

一是科教科创实绩有待提升。杭州职业技术大学围绕产业关键技术等开展协同创新，获专利授权近1200项，承担技改近550项，技术成果转化收益超2亿元。杭州第一技师学院等4所技师学院设立博士后工作站，推动产学研用深度融合。虽然点上有出彩，但面上来看，省市科创平台中涉及职业院校的相对较少。在人才双向流动方面，省教育厅2025年公布的252位省派“科技副总”遴选名单中，仅25位来自职业院校；我市职业院校中仅有1位杭州职业技术大学的教授入选，与其他地市相比也显少数，比如温州职业技术大学就有6位入选。

二是职业学校和技工院校仍存在各自为政的现象。在被誉为世界技能奥林匹克的“世界技能大赛”中，杭州选手频获金奖，这些选手有些来自职高、有些来自技师学院。但职业学校和技工院校分别由教育、人社部门管理。调研中了解到，两者在信息统计、政策衔接、课程资源、实训基地共享等方面都有较大隔阂，阻碍综合优势的发挥。另外，市属职业院校和在杭15所兄弟职业院校间也缺乏有力对接、密切互动，未能深入挖掘、发挥彼此丰沛的课程、实训资源。

三是职教与普教依然难以横向互转。学生家长心中的职普分流焦虑仍然强烈，2023年我市普职比1.63（6.2:3.8），仍低于北京（2.3）、上海（2.4）、深圳（2.4）等一线城市。目前4所直属学校开展职普融通改革试点面临的挑战较大，突出体现在课程体系、评价标准存在较大差异，课程互选、学分互认、学籍互转、资源互通等方面改革步子还需加大，职普转学机制还需破题等。正开展综合高中试点的1所职高，也面临课程融合与教师短缺的双重挑战，以及理论教学与实践指导的平衡处理等难题。此外，目前改革试点覆盖面仍较小，参与试点的370位学生，占同届直属职高生人数比例不足6%，亟需尽快提炼试点经验，推进提质、扩面工作。

（三）从优化一体化发展的环境系统看，职业教育的社会支撑仍有不足

一是职业教育办学“天花板”仍未真正打破。调研中感受到，“重普轻职”“重学历、轻技能”等观念仍是主流，职业教育被“矮化”“窄化”现象依然严重。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曾对1353名学生家长调查显示，95.4%的受访家长期待进一步打通职业教育的升学通路；62.7%的家长担心职教学生会遭遇学历天花板，还有54.9%的家长担心进入职业教育，就与大学无缘了。社会和家长对职业教育存在着不同程度偏见，认为职业教育是“终结教育”，是“低层次教育”，甚至是“淘汰教育”。我市长学制等纵向升学渠道仍旧狭窄。2023年我市2.47万职高（含中专）毕业生，升入高职学校1.89万人，占比76%；升入本科学校0.14万人，占比6%。近1/5职高毕业生没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

二是职业培训体系存在一定程度的随意性、欠规范。智联招聘《2024大学生就业力调研报告》显示，52.2%的大学毕业生认为去技校“回炉”学习技能有助于就业。今年我市部分技师学院开始招收未就业大学生“回炉”，目前尚处于试水摸索阶段。另外，代表联络站中曾有代表反映“为补贴而培训”的情况时有发生。职业培训多集中在生活服务业等领域，但品牌影响不够，对数字经济、先进制造业等重点领域介入较少，体系化、规范化、实效性有待强化。此外，学校参与社会化培训积极性不高，绩效工资最高可上浮50%等政策缺少细化措施，执行中难落地。

三是职业教育的要素保障有所欠缺。在资源要素分配中，人财物往往向普通教育倾斜。职业院校经费投入不足、教育用地紧张等情况普遍存在。宁波、衢州、台州等地市相继出台了促进职业教育发展相关的地方性法规，但我市仍有空白。

三、意见建议

要牢牢把握职业教育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重要机遇期，紧紧锚定“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更加重视发挥职业教育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中的作用；紧紧锚定“培养大国工匠、能工巧匠、高技能人才”，全面构建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科教融汇的职业教育体系；紧紧锚定“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同等重要”，提高社会认同、营造社会氛围、优化要素资源配置。

（一）紧跟时代发展之需，展现杭州教育之新

一是增强法治保障能力。2022年《职业教育法》新修订，为职业教育发展提供了坚实的保障。我市须制定相关配套的法规体系和具体实施意见，特别是在产教融合、激发企业主体作用、发挥产业协会作用等方面加强立法保障，使我市职业教育能展现出快速应对经济社会发展的适配能力。二是完善整体协同机制。把职业教育摆在更加重要的位置，建立职业教育发展委员会，政府牵头、统筹协调职业教育发展中的重大事项。结合我市“十五五”发展规划谋划，加快出台相应行动方案，凝聚相关部门、社会大众的广泛共识，推动职业教育层次与产业升级同步提升、学校专业布局与区域发展精准对接。三是健全紧密对接机制。探索建立由发改、经信、科技等行业主管部门牵头、教育和人力社保部门共同组成的新兴产业需求快速响应机制，切实推进职业人才培养和产业发展规划同步谋划、同步实施。推动职业院校专业动态调整制度改革，聚焦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提出的“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抢抓人工智能发展时代机遇，着力强化人工智能、低空经济等前沿领域人才培养培训，引导职业院校紧密对接我市“296X”先进制造业集群、五大产业生态圈等发展需求，大幅度提高人才供需匹配度。

（二）切实加强融合融汇，畅通职业教育立交桥

一是着力推动职、技互通，加强资源统筹。探索建立市域统一的职业（技能）培养体系，建立健全教育、人力社保部门定期会商机制，理顺两者政策体系，推动学校间共享资源、加强协作。完善职业教育与技能证书的对应互认或融通机制，提高学生的职业技能等级证书获取率。借鉴缙云县中职学校和技工学校“双挂牌”经验，有效整合区域职业教育资源。探索有意愿的技工院校转为高职院校校区、符合条件的技师学院转设为高职院校的可行性。

二是切实拓宽中、高、本贯通，建立分层次的职业教育体系。因应我市产业需求和学生家长升学需要，稳步推进中高职一体化（3+2）、中本一体化（3+4）人才培养模式，探索中高本、中高本硕一体化人才培养，持续提高接受高等教育的中职学生比例。引导优质高职资源下沉县域，将区域中高职一体化人才培养改革试点校覆盖山区4县（市）。在以高职为主体的社会发展需求下，切实加强各类“长学制”经验的有效提炼、整体评估、加速推广，探索深度调整办学结构、加快转型升级的方法路径。

三是大力拓展职、普融通，注重人才综合能力培养。着重推进职普融通改革，深入探索课程互选、学分互认、学籍互转等机制，畅通学生转学渠道。积极稳妥推进综合高中试点建设工作，协调试点校的试点难题，做好学籍衔接。加速扩大综合高中等试点，推进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深化职业教育内容和培训方式，建立以职业能力为核心的评价体系，关注学生综合素养和实践技能的培养，及时向社会公开。

（三）大力推进平台建设，激发教育科技人才融合发展

一是突出企业主体地位，深化产教融合。经统计，2022—2024年杭州生成式人工智能、低空经济、人形机器人、量子科技产业有效专利量中，企业占比分别为57%、70%、50%和51%，企业在科技创新中的主体地位明显。应加快构建“企业出题、政府助题、平台答题、车间验题、市场评价”的“同题共答”模式，细化产教融合政策体系，特别是立足企业需求、学校实际，形成具有可操作性的制度。加大激励举措，探索将企业参与产教融合情况纳入高新技术企业认定、项目申报重要评分指标。建强杭州职业技术大学与钱塘科学城共建的国家级市域产教联合体。发挥行业协会在职业技能标准制定、课程研发中的专业作用，围绕人工智能、数字经济、低空经济、高端装备制造等领域，加强行业指导。组建由链主企业、研究型高校、职业院校等组成的教育共同体，共建人才数据库、共享科研设备、共育创新创业孵化基地、共设产业学院和公共实训基地，推动校企“共办专业、共编教材、共培师资、共建基地”。

二是壮大联合创新载体，推进科教融汇。鼓励职业院校积极参与头部企业牵头的创新联合体，参与行业共性问题、关键核心技术的联合攻关。鼓励职业院校联合企业申报省市重大科技攻关项目、科技奖项，共建实验室、专家工作站，推动产学研用深度融合。科技、经信等部门在培育、认定科创平台、中试平台、概念验证中心时，应有计划地扶持一批职业院校与企业共建的协同平台。加大实战化的交叉复合型人才培养，着力开展职业院校“产业教授”“科技副总”机制试点，设立专项津贴补助，推广钱塘区创新券补助企业购买专家教授入企开展技术研发、技术服务等做法，强化校企双向安心流动。

三是系统组织社会培训，构建终身学习体系。细化职业院校激励措施，推动社会化培训薪酬政策落地见效。深入落实培训差异化补贴政策，引导培训资源向重点领域、重点行业聚集。技工院校要紧贴本地重点产业需求，有组织、有体系地开设高级工班、技师班，招收未就业大学生，促进大学生高质量就业。

（四）持续强化要素保障，厚植优渥的发展土壤

一是营造良好社会氛围。随着社会分工越来越细、AI赋能越来越强，我市应秉持更加开放包容的心态，对人才的培养、使用更加“以人为本”“不拘一格”。在目前杭州对各类技能人才高度重视的典型做法基础上，完善技能人才在招工、落户、购房、子女教育等方面的激励政策。同时推崇“行行出状元”“处处见匠心”的工匠精神，加大对技术人才的使用、宣传和褒扬，建立健全职业教育社会荣誉体系，表彰在职业教育方面做出突出贡献的师生、单位和组织。二是优化要素资源配置。推动建立与办学规模、培养成本、办学质量相适应的财政投入制度，探索建立政府、企业、社会多渠道投入机制，激发企业参与的积极性。支持职业院校探索通过“固定岗+流动岗”等方式灵活引进行业企业优秀人才，进一步完善“双师型”教师的认定、聘用、考核机制。探索职业院校社会服务收入剩余部分的绩效考核分配安排，充分调动院校积极性、主动性。

以上报告，请予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