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时代又进步了,杭州公交推行无人售票。乘务员的岗位没了。我不想去坐办公室,主动要求学习驾驶技术,转司机岗。1997年8月,我通过考核,由28路乘务员变为28路驾驶员。
1997年,孔胜东成为28路公交车驾驶员。(资料图)
每个驾驶员开的公交车是固定的。我的车号是2-6787,到我退休也没变过。我把这辆车当作自己“家”,把乘客当作我家的客人。几十年下来,我坚持人工报站,就是为了让外地乘客不错站、不漏站,花最少的钱,走最近的路。
我还备了茶水、晕车药、雨伞,过年在车厢里贴上“福”字,挂上红灯笼。既然是家,就要有家的感觉。
一靠“嘴巴碎烦”,二靠“眼睛跟踪”
坐公交车最怕被小偷盯上。1993年,我成为一名杭州公安的反扒志愿者。我作过承诺,只要在我的车上,保证不发生案情。怎么做到的?一靠“嘴巴碎烦”,二靠“眼睛跟踪”。
人工报站时,我经常加上“皮包钱包手机当心,手机请拿在手上,包儿背在前面”,第一遍用杭州话讲,第二遍用普通话讲。为什么同样的话要说两遍?就是为了给全车乘客发信号,让大家提高警惕——小心车上有贼骨头(杭州话,小偷)。
2000年时的公交驾驶员孔胜东。(邓剑斌摄)
小偷一上车,我的眼睛跟雷达一样,就盯上了。我观过,小偷的眼神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的视线始终盯着别人的口袋、皮包。有个男同志穿了件西装,扣子没扣,皮夹就放在内侧袋小偷一直想找机会下手。“你想干什么?”我一声呵斥,小偷看看我,不响,走开了。
一个外地女乘客上车时,被一群团伙围住了。她踏上车门前,钱包已被小偷得手。她一点没发觉,但我全部看在眼里,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钱包从小偷手里抢了回来。女乘客看我拿着她的钱包,还把我当成小偷了。真是哭笑不得。
大多数乘客都是明事理的。一个男乘客刚从银行取了钱,腰包鼓鼓,小偷就贴在他边上。我赶紧“碎烦”——“皮包钱包手机当心,腰包要放在前面。”男乘客蛮“接灵子”(杭州话,反应快),马上把腰包转到了身前,还对我说了句,“师傅谢谢你哦。”
乘客一见我就报喜:孔师傅,你老婆生了
按理抓小偷并不是公交司机的分内事,随着2015年以来“平安杭州”的建设,小偷也老早销声匿迹了。但我希望乘客坐我的车,始终能安心、放心。我对自己提出要求,要有“五个心”:热心、真心、诚心、爱心、耐心。把老年乘客当作自己父母,把中年乘客当作自己兄弟姐妹,把年纪小的乘客当作自己孩子。
“公交司机”也是一个城市窗口。在外国人面前,我代表中国;在中国人面前,我代表杭州;在杭州人面前,我代表公交人。
有乘客说,孔师傅,我从小坐你的车,今天我又带我儿子坐上你的车了。也有乘客说,孔师傅,你还没退休啊,我上班专门坐你的车,我都退休10多年了,你还在开车。有次我嗓子哑了,乘客听我报站声音不对,特地送来了胖大海,“孔师傅你吃了喉咙会好点。”还有的大伯大妈专门拿了面包、蛋糕、香蕉、苹果给我吃,“孔师傅,当心身体,开车安全。”年纪大的乘客从来不叫我名字的,叫我“小孔”“劳模”。虽然我60岁了,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是小孔。
我在28路的这些年,为了能让外地同事安心回家过年,每年过年我都主动申请上班,年夜饭我都是在公交车上吃的。我亏欠最多的就是我家里人。
我女儿是1994年11月出生的,当时我是28路车乘务员。那天凌晨3点多,爱人说好像要生了,我赶紧送她去医院。安顿好爱人,让母亲在医院陪着,我就赶去上班了。
队长、同事很关心我,晓得我老婆要生了,让我赶紧回去,安排备班的乘务员顶我。正说着,有个乘务员跑来说自己发高烧,撑不住了。
我说,正好备班去顶上,我还是跑我的28路。
有乘客听到我们的谈话,很热心地说,孔师傅,你放心上班好了,我医院有人认识的,待会给你报信。车跑了一圈,那乘客专门在终点站火车东站等我,一见我就报喜:孔师傅,你老婆生了,8点零一点生的,母女平安。
你看,我对乘客好,乘客也会对我好,这种情感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