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果蔬飘香，又是一年丰收季。走在“冰糖心”苹果重要产地新疆阿克苏，放眼望去，果园挨着果园，林子连着林子，一幅绵延不尽的“绿色长卷”。

某种意义上讲，地处“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的柯柯牙，是这幅美丽画卷的“卷首”。柯柯牙自古以来饱受盐碱、风沙之苦。30多年前，一场敢同黄沙争高下、不向荒漠让半分的全民植树造林“大会战”，逐渐让这里变了模样。

十年十年又十年，一代接着一代干。柯柯牙的一抹翠，延伸出阿克苏地区的连片绿，成为我国“三北”防护林工程中的重要一环。昔日的南疆大漠，越发显现出江南水乡的韵味。

向沙要“绿”

柯柯牙背靠天山南麓，向南俯视阿克苏地区的温宿县城和阿克苏市。柯柯牙纪念馆馆长宋兴年说，20世纪80年代，柯柯牙的荒漠以每年5米的速度逼近温宿县，最近时只有6公里，当地每年浮尘超过百天。

在当地人记忆里，春季风沙肆虐，白天街道上伸手不见五指；田里刚长出的幼苗就被击倒，农民只得一遍遍补种。夏秋时节，洪灾突袭家园，大风吹落果园将熟的果实。

“一碗米饭半碗沙，老百姓过得苦啊。”同半月谈记者回忆往事时，现年89岁的阿克苏地委原书记颉富平眼里泪光闪烁。当年，他和地委班子反复研究讨论后认为，柯柯牙是主要风沙源，必须在这里拿下防沙治沙主动权。

1986年3月，经过近1年的精心筹备规划，阿克苏地区正式启动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在无项目支持、无工程资金、无劳动报酬、缺大型机械设备的“三无一缺”考验面前，各族干部群众自备工具、自带干粮，咬牙奋战。

据统计，当年参加绿化工程建设的群众超过5万人次，此后每年有约3万人次接续战斗。从开沟挖渠、排水压碱，到平整土地、替换良土，当地历经多次失败，方才将土壤盐碱含量降到适种区间。

依马木·麦麦提今年78岁，是柯柯牙林管站第一任站长。“刚到林管站就下了决心，一定不能把人们辛苦种下的树苗给养死了。”依马木说，他和同事们吃住在造林工地，挎包里装着施工图、手电筒和馕，每天走二三十公里，给林地浇水、施肥、管护；饿了就把馕丢在渠水里泡软了吃一口；困了就裹着棉大衣在地埂上眯一阵。

苍茫大漠里，渐渐有了一抹绿。“大会战”第二年，测评结果显示，树苗成活率超过87%，白杨、胡杨、新疆杨等茁壮成长。

向绿要“金”

丁洪涛在阿克苏地区林业系统干了大半辈子，现在是地区林业技术推广服务中心高级工程师。他告诉半月谈记者，柯柯牙这种又干旱又盐碱化的地方不同于别处，种树只是开始，种下后全程都需要精心管护。

在当时国家未立项、条件十分艰苦的情况下，较高的管护成本考验着工程的可持续性。如何让已种下的林子活得好，“生”出更大的林子？经多方论证及实践，当地探索出“以林养林”的发展思路。

丁洪涛说，20世纪90年代，结合当地独特水土光热资源，阿克苏地区开始从区外引进苹果、红枣等果树品种。2005年，当地推行以林果业为主的“谁建设、谁管护、谁投资、谁受益”荒漠绿化造林模式，积极引入社会力量，在防护林网中套种苹果、核桃、红枣等经济林，巩固并扩大生态成果。

得益于预先建立的防风林及灌溉系统，付毅文一家自2007年在柯柯牙承包30亩果园种植“冰糖心”苹果，既鼓了腰包，又美了环境。随着越来越多的游客慕名前来游玩，夫妇俩又承包了30亩林地，干起了农家乐。“前人能把柯柯牙变绿，我们也能让柯柯牙生出金来。”付毅文说。

如今，经济林已占整个柯柯牙绿化工程的86%，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实现良性互补。截至2022年，阿克苏地区特色林果种植总面积达到450万亩，农民人均林果收入5669元，占农民人均纯收入的26.25%。在阿克苏市、温宿县等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所在县市，林果收入已占农民人均纯收入的50%以上，成为农民增收致富的重要支撑。

向美而行

在柯柯牙纪念馆，有这样一组数据：1986年至2005年，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完成造林15.18万亩；2006年至2012年，完成造林11.79万亩；2013年至2020年，完成造林93.29万亩。

中国林科院首席科学家、三北工程研究院院长卢琦说，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实践证明柯柯牙模式行之有效。

以柯柯牙荒漠绿化工程为示范引领，自2015年起，阿克苏地区相继规划实施了阿克苏河流域、渭干河流域、空台里克区域、艾西曼区域生态修复和荒漠化治理等多个百万亩生态治理工程。阿克苏生态治理的脚步加速向前，生态治理的内涵更加丰富，方式更加精细。

截至2022年底，阿克苏地区森林覆盖率从上世纪80年代初的3.35%提高到9.04%，年降水量从不到60毫米增加到120毫米，每年沙尘天气从100多天减少到30天左右，湿地面积增加到234.42万亩。

生态文明的建设成果惠及万千市民。在被誉为“沙漠明珠”的阿克苏市，锦绣公园、胡杨公园、龙潭湖公园、多浪河景区等大大小小的公园、绿地把这座南疆城市装扮得多姿多彩，颇有江南韵味。

龙潭湖公园房车营地里，停靠着许多来自外省的房车。昔日阿克苏人民风餐露宿斗荒漠的地方，已变身网红露营打卡地。从广东自驾来新疆的吴蔚帆一家对当地宜人环境恋恋不舍。“本来只计划待两天，结果在这边玩了将近一周，这里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都让人惬意。”吴蔚帆说。

阿克苏地委书记吴红展表示，从战天斗地求生存，到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系统治理，阿克苏在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道路上不断探索；未来，阿克苏将继续写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篇大文章，不断推动高质量发展迈上新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