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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朝鲜安葬战友
发布时间:2021-03-23 13:07:53

这样的无名烈士,在搜寻过程中,占到五分之一。他们的墓碑没有任何标记,就是一抔土

搜寻进行到第七天,又是一座无名烈士的墓地。墓启开后,一股浓烈的异味扑过来。

这时候,难以忍受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所有队员没有一个人捂鼻子、扭脖子、面容不悦。你问我们是怎么克服生理反应的?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若不是在心底把牺牲的战友当成亲人,一般人很难抵御这种不适和恐惧。

我们神情肃穆,睁大眼睛,看着那个“他”——已经面目全非,辨认不出样子。我们用工具抓住他的锁骨,用力向上拉起。他笔挺挺地“站”起来,身高有1米8,眼睛也“盯”着我们。

起先,这名烈士的躯体还是完整的,接触空气后迅速发生氧化。只见一块一块的肌肉,从身上掉下来,不同颜色的液体,从全身往下流。再一看,他的头顶竟少了一块颅骨!此情此景,我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个个放声大哭,“战友啊,请,请放心,我们一定把你好好安葬!”

平静下来后,我们六个人合力,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左右侧各两人,分别托抬背部和臀部,为的是保持烈士遗体的完整性。那时候没有劳动保护,大家都是赤手。

这名烈士什么也没有留下,我们只在墓穴里找到一支钢笔,刻有“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字样,我立刻想起我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我把钢笔擦拭干净,放在它主人的左胸上,“让它永远陪伴你吧,我的战友。”

这样的无名烈士,在搜寻过程中,占到五分之一。他们的墓碑没有任何标记,就是一抔土。

我们和文书回到墓地,将小刘的《军人登记表》与墓碑仔细核对,墓主确系小刘同志的同胞长兄

寻找烈士遗体过程中,全组情绪崩溃,还有过一次。

我们组的小刘,是四川籍新兵,入伍一年多来,因为各方面表现较好,被选入收尸组。

九月上旬,我们一起上山,找到一座有名字的烈士墓。向烈士墓默哀完毕,正准备启墓时,小刘死死盯着木制的墓碑,突然大吼一声:大哥!然后抱起那块墓碑,死死抱在怀里,人倒在地上,蜷着身子不住打滚,喉咙里“大哥!大哥!”,哭着、叫着,撕心裂肺。

大家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和小刘同声哭泣。过会儿,小刘没了哭声,已经两眼翻白,昏了过去。我们赶紧送他到连部卫生站,并向连首长汇报。

连首长指示:小刘留在连部,由卫生员照看;你们稳定情绪,继续做好下面的工作;文书,你带上小刘的《军人登记表》,一起去墓地核实。

我们和文书回到墓地,将小刘的《军人登记表》与墓碑仔细核对,墓主确系小刘同志的同胞长兄!

第二天,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的小刘被送到二三十里外的陵建大队部,不久就送回国治疗了。小刘一直跟我在一个连队,一起来的朝鲜,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悲情的方式离开我们!

该死!我怎么也想不起小刘的名字了。当时他年纪小,我们都小刘小刘地叫他。这一分别就是60多年,我心里时常惦念着他!祝愿他仍健康幸福地生活在祖国灿烂的阳光下。

来源:杭州日报   作者:   编辑:高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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